诺亚财富章嘉玉：全球ESG基金“正本清源”中，中国财富人群ESG投资意愿逐年增强
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陈植 上海报道近年，ESG投资价值日益显现，成为全球资本最关注的投资策略。无论是欧美资管机构，还是国内私募公募投资机构，都将ESG理念逐步纳入核心投资策略。然而，ESG投资并非一帆风顺。在欧美国家，越来越多基金因日益严格的ESG监管政策和监管机构更多审视而失去“ESG”标签，在国内， ESG投资同样面临缺乏统一的信息披露和评级标准、ESG信息收集难、核实难度大，披露质量不高等问题。但是，面对诸多挑战，金融机构仍在孜孜不倦地普及ESG投资理念，引导更多资本参与ESG投资。作为国内财富管理行业的龙头企业，诺亚财富很早涉足ESG理念普及与ESG投资。诺亚(中国)控股有限公司创始投资人兼董事章嘉玉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，诺亚财富早早涉足ESG投资，受到多重因素推动。一是诺亚财富自身价值观的驱动，诺亚财富的愿景就是成为一家永续发展的伟大公司，与ESG可持续发展的理念高度契合；二是金融行业特性的驱使，对财富管理和资产管理行业而言，信任往往是最重要的基础，而质量恰恰是信任的根本。ESG更侧重投资质量，有助于让金融机构与客户产生更强的信任感；三是作为纽交所上市公司，诺亚财富一直希望接轨国际标准，包括在ESG方面与海外投资机构开展各种业务合作；四是资本市场的一大未来发展趋势，就是将ESG逐步融入投资决策，成为新的投资焦点；五是越来越多年轻高净值客群开始关注ESG，财富管理机构需要迅速响应他们的投资需求；六是ESG投资策略在过去多年创造相对优异的业绩表现，无疑是值得推广的投资策略。在章嘉玉看来，尽管当前中国ESG发展仍处于起步阶段，但在政策扶持、资本助力、信息披露等配套措施日益完善的共振下，未来中国ESG将迎来迅猛发展期。“正值世界地球日，我感触特别深。”她告诉记者。ESG其实在传递一个更深刻的人类共同命运体理念——即利他达己、和谐共生，才能拥有同一个幸福家园。“地球只有一个。保护地球，不是一个人、一个国家能够实现的，而是需要我们所有人的共同努力，才能让我们生活的环境变得更好，这也是ESG理念的初衷和核心要义所在。”章嘉玉向记者指出。ESG基金“正本清源”预示市场趋于成熟《21世纪》：近年以来，欧美监管部门对ESG投资与 ESG基金的界定标准日益严格，似乎与全球普及ESG理念有点“南辕北辙”，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？章嘉玉：背后原因比较复杂。欧美国家的ESG市场和理念都发展比较早，前些年它们一直采取推广策略，甚至对ESG基金采取相对宽松的监管举措。但随着ESG理念在欧美国家的普及，欧美监管部门也意识到ESG基金应遵循契约精神——若基金给自己贴上ESG标签，就应该在投资流程严格落实ESG投资理念，包括杜绝“漂绿”行为等。因此，我们看到当前欧美监管部门开始对“漂绿”行为进行管制，这表明欧美市场对于ESG市场的监管正日益成熟。《21世纪》：在ESG基金界定标准方面，欧美国家和中国存在哪些差异？彼此该如何弥合分歧？章嘉玉：目前，欧美国家与中国在 ESG基金界定方面的“大方向”是一致的。比如大家都关注环境保护，包括减少碳排放与提升新能源占比等。与此同时，在某些细节方面双方存在某些差异，比如欧美国家在“S”（对社会的影响）方面特别重视种族歧视与性别歧视，但这些问题在国内似乎并不严重；再如慈善，国际市场更看重生物多样性等，但中国则重视扶贫与乡村振兴等。尽管这些细节会存在差异，但这并不影响全球资本对 ESG的投资热情。因为越来越多全球资本都意识到，如今要评估一家企业的业务成长可持续性与经营稳定性，不能只看企业财务数据，还要看某些非财务外部因素对企业的影响，那就是ESG。很多时候，一些企业在环保等方面做得不够完善，会对业务发展可持续性构成很大影响，尽管这种影响可能是滞后的。因此我们看到，当企业的ESG信息披露越全面完善真实，资本对企业的投资热情可能会更高。《21世纪》：你提到企业ESG信息披露需全面完善真实，但目前行业似乎仍缺乏统一权威的信披框架与内容标准，该如何解决？章嘉玉：令人欣喜的是，目前很多极具国际影响力的国际评级机构，包括MSCI与标普等，都开始在中国建立分支机构或加大资源投入。因为ESG在中国的发展刚刚开始，他们可以提供更全面的企业ESG成绩尽职调查与ESG打分，帮助资本识别哪些企业在ESG方面做到“言行一致”。当然，评级是一个市场化机制，未来市场会存在众多评级机构，每家都会有自己的 ESG打分或评级标准。但其中最重要的是，ESG信息披露范围与内容范畴都要被界定清晰。目前，国际可持续发展准则理事会（International Sustainability Standards Board，ISSB）已经开始在整合各家ESG组织的信披范畴与内容范畴，促进各方在ESG的信息披露范畴趋于“统一”。未来，我们也会看到国内ESG信息披露框架标准也会慢慢成熟起来，让各方都能真实、准确、可持续地披露，引导资本在同一个ESG信息披露框架与内容范畴内，找到优秀企业进行投资。中国ESG发展缘何迅猛《21世纪》：相比西方发达国家，中国在ESG发展方面处于哪个阶段，未来会呈现怎么样的发展路径？章嘉玉：在ESG发展领域，欧洲无疑是先驱，目前发展也比较成熟，所以最先打击“漂绿行为”的也是欧洲。2019年起，欧洲ESG基金规模首次下降，但这恰恰是欧洲市场日益成熟的某种表现，因为它正在过滤那些伪ESG基金。美国在ESG方面起步较晚，但发展很快。比如在ESG投资策略迭代方面，美国金融机构直接跳过负面筛选阶段，纷纷采取整合策略，目前后者占比超过60%。日本的ESG发展，主要由两大政府背景养老金管理机构推动，它们作为日本资本市场的重要投资力量，当他们日益重视ESG投资时，就会带动大批日本上市公司纷纷加大ESG信息披露。目前，中国ESG发展集合了这些国家的优点，比如政策推动，尤其在双碳战略引领下，越来越多资本开始重视ESG投资，比如国家社保基金不断增加ESG投资，带动A股上市公司纷纷增强ESG信息披露等。我个人认为，中国ESG发展速度将会非常快。究其原因，一是未来会有更多ESG基金面世，引领资本市场持续重视ESG投资；二是IPO注册制的面世，令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日益完善全面，尤其在ESG方面，这会促使国内ESG投资的发展。《21世纪》：国内ESG发展迅猛同时，也存在缺乏统一的信息披露和评级标准，ESG信息收集难、核实难度大，披露质量不高等问题，该如何逐步解决？章嘉玉：首先需依靠政策推动，比如国家相关部门制定日益全面完善的ESG信息披露机制，包括要求某些企业强制性披露ESG信息等，从而逐步解决上述问题；其次，我们还可以借鉴海外某些成熟方法，包括欧美国家对漂绿行为的界定与从严监管举措等。但最重要的是，还是ESG投资与评级体系的建设。比如，在ESG评级方法界定方面，相关部门可以更多地鼓励，起初无需设定太多的限制。因为在欧美市场，资管机构管理人选择哪些因子作为ESG投资标准，各个因子如何设定不同的权重，都是根据他们的ESG投资策略“自主发挥”，如此才能使得ESG投资策略更加多元化，带动更多资本进入ESG投资领域。此外，我认为目前最需规范的，还是ESG信息披露的范围和内容。因为这是基础。尤其在IPO注册制时代，资本市场最希望看到上市企业能加强信息披露，让市场判断它的投资价值。因此，IPO注册制将很大程度推动A股上市公司在ESG信息披露方面的责任与义务，但这个过程是渐进的，不会一蹴而就。《21世纪》：目前，越来越多A股上市公司都在增强ESG信息披露，其中哪些细节还需完善？章嘉玉：通过近些年的数据统计发现，无论是社会责任报告还是ESG报告，A股上市公司发布的比例都在逐年上升。目前A股上市公司发布社会责任报告或ESG报告的比例已接近30%，其中，上市央企和国企的比例更高，接近60%。但与此同时，市值低于100亿的上市公司发布比例还不到20%。目前，当前上市国企央企已形成不错的示范效应，若它们的社会责任报告或ESG报告能吸引更多ESG基金投资，就会“带动”更多中小市值上市公司纷纷增强ESG信息披露，获取更多ESG资本的青睐。就长远而言，无论是A股央企国企，还是民企，未来都要走出国门面对海外投资者，所以ESG信息披露做得全不全、好不好，直接影响全球资本对它们的青睐度。国内高净值人群ESG投资意愿逐年增强《21世纪》：随着ESG在中国持续发展，目前高净值人群对ESG投资的认可度如何？章嘉玉：2020年起，诺亚财富持续对高净值客户在ESG的认知度和投资意愿做调研。调研数据显示，高净值客户对ESG的认知，从2020年的45%提升到2022年的87%；在投资意愿方面，这个数值从2020年的15%，提升到2022年的80%；此外，我们还注意到一个有趣现象，就是34岁以下的年轻高净值人群对ESG的接受程度与投资热情是最高的，这可能与他们在海外留学期间早早接触到ESG理念有着一定关系，而且不少年轻高净值人群在创业期间，也特别重视减少碳排放与社会公益，因为这也是创投资本评估企业投资价值的重要依据之一。但我们也发现，目前高净值投资者对ESG投资也存在某些疑惑，比如上市公司在ESG方面的信息披露不够全面，是否会影响到实际投资业绩；再如当前市场ESG评级方法很多，哪一种才是最权威最有效的，他们也比较茫然。在投资策略方面，高净值投资者在ESG投资品种选择方面，首选私募基金，其次是公募基金，第三是私募股权基金，这或许与上市公司ESG信息披露全面性高于未上市公司有着一定关系。《21世纪》：面对高净值投资者对ESG投资的青睐，诺亚财富将如何进一步提升他们对ESG的认可和投资意愿？章嘉玉：首先，我们将持续做投资者教育，尤其是加强ESG投资理念的传播。其次是以终为始与结果导向，对财富管理机构而言，筛选优质ESG投资产品并为投资人创造更好投资回报，是吸引他们持续加大ESG投资的基础；第三，诺亚旗下的歌斐资产作为资管机构，需建立更好的ESG投资策略和追踪体系，进而开发优质的ESG投资产品，让高净值投资者有更多的投资选择，以及在实现自身ESG理念同时获取理想的回报。《21世纪》：在推动ESG投资方面，金融机构该扮演怎么样的角色？发挥哪些作用？章嘉玉：概括而言，金融机构要做好三件事，一是自己要做好做全ESG信息披露，二是充分发挥桥梁作用，引导更多资本投向认真落实ESG工作且做出卓越成绩的企业；三是推动ESG评级体系与追踪体系的建设，令ESG投资变得长期可持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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